愚人随笔  


  
我看《围城》

刘明怡

        做为一个理科的学生,反复温习过的武侠小说已不计其数,读过的中外名著却是屈指可数。本来已自暴自弃,安于做个清清静静,彻头彻尾的俗人,前几日却终于拗不过朋友的执着,拜读了钱钟书先生的《围城》。读之前,朋友便再三告知钱老犀利甚至偶尔刻薄的笔锋十分适合我的风格,我必定会爱不释手。读之后,面对朋友探寻的目光,我却只能短短评道:有如电影《泰坦尼克号》,没有新意,不入我所好。朋友于是"惊骇像牙医生用的口撑……好一会上下腭合不拢来",只能暗叹我的冥顽不化,想必俗已入骨,更有人冠之以"老先生尸骨未寒,便落井下石"之名。 

        其实,我也认同《围城》还是一篇不错的作品。任何一部小说,如果可以给人以生活的启迪,能够把握住人性中经年不变的本质,能够深入人心引起共鸣便是一本成功的作品。以此而论,围城当可称精品。难怪《围城》造就了一些流行语,诸如"局部真理"之类,受欢迎程度可见一斑。我之所以不是太喜欢围城,想必还是期望太高。本来以为诸多人盛赞钱钟书先生学究天人却生性淡泊,刻画人物时定寥寥数笔便栩栩如生淋漓尽致,讽刺起人物来更应绵里藏针不着痕迹。哪知《围城》遣词用句太过露骨,尖刻而不含蓄,有时甚至流俗。给我深刻印象的一二例--"…真是"有鸡鸭的地方,粪多;有年轻女人的地方,笑多。""(注:此话乃作者作话外评论,而非刻画汪处厚俗不可耐),"韩太太…满脸雀斑,像面饼上苍蝇下的粪"。仿似鸡鸭与粪必定联系或对仗上女人与笑,而多少人必定见过面饼上苍蝇下的粪,非这些比喻不可传神似的。我本不在意小说必定要逐字逐句阳春白雪,只是也不必如此尖酸反派。也许我不该就少数不够文雅的句子大作文章,不过总有些需要用"坚强的意志压制这阵泛滥"的感觉。好在这些并非文中重点。但若谈刻画人物《围城》也偶有意犹未尽之感。比如唐晓芙,据称是钱夫人杨绛为原形的,一个典型的美人,理想的伴侣(或女友)。然而,看完小说,闭目一想,竟想不出她到底是怎样的一个人,整个人的性格仿佛"平淡得像一把热手巾…就可以抹而去之的"。书中自然有旁人的边鼓衬托她的性格,诸如苏文纨的"这孩子人虽小,本领大得很,她抓一把男朋友在手里玩弄着呢!",唐父母的"交际明星回来了!"等等。但既不知是否苏文纨只是醋意渐起而如此评论,也无其它描述确认任何一种猜想。至于她其它方面的性格更是难以揣度。一个令方鸿渐神魂颠倒的人如此飘渺无形,难道是为了反衬方鸿渐的浅薄?抑或钱老决心留下余味,读者各人尽可自己想象理想的女伴该如何性格?终不知其本意,亦不值得过分推敲,但毕竟有些缺憾--《围城》本不是侦探小说,何必留此悬念? 

        有朋友争论道这本小说本就并非过分着重文学价值,而重在反映现实。只是这一点正落入了我的评论:从今日看来,没有新意。虽然以它诞生的年代它对留学生及少数酸儒的入木三分的刻画讽刺也许是十分前卫,只是我一向以为没有必要由于时至今日筷子还被使用便如何崇拜它刚出现时的新颖--毕竟我已熟知,又如何认为它对我来说仍新颖如初?正如假如看多了现在的《星球大战》的"克隆"们,多半不会因电影《星球大战》当年的风光而如何称羡其制作技术,最多不过说句"想来那时是划时代的",却又难免添上一句"不过现在看来也实在没什么。"。《围城》虽有些精辟文气的人性评述,却仍缺乏耳目一新的感觉,纵然引起共鸣,也没有凌驾于其他文人之上的地方。不合前日我因此以"古龙式的评述"作比钱老的评述(也许我读的武侠小说是太多了),立刻遭到一片炮轰。朋友一脸"疯了,一定是疯了!"的错谔,仿佛如此作比是冒了天下之大不韪,总之不值一提的。殊不知古龙亦有见解精辟之处,而钟书先生也有文笔生涩之时,关键在你是否体会。小说的新颖与否也往往取决于你读它之前读过多少类似的东西。也许我读《围城》读得太晚了,已体会不到它的新意。也正因如此,《围城》于我难免一种"孔已己"的感觉--读它的时候固然还有趣,倘若没有读,日子也便一样地过,没有丝毫不同。 

        总之,我感到《围城》记下了钱老当时的一些心情体会,写出来有其共性,亦持久,便不失为一部好作品。只是《围城》还谈不上是幅难得的众生图,难入名著之列。不过尽管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见解,大家对同一件事的体会往往也不尽相同,但谁都不会否认《围城》是部很成功的作品。我也不会。